视频散文《樱花时令书》

老斋舍的旧窗棂被月光叩醒时,十三株野山樱正在拆解每片花瓣的密码。它们像踮脚试穿襦裙的少女,用绯红脚踝轻蹭朱砂色飞檐,任独属北纬30°的雨水将罗裳染作深浅不一的信笺。

我在梅园小径拾到第一朵落樱时,理学院犹在演算花开时速与季风变量的关系式。生物馆里的标本常年咳嗽,却不耽误檐角悬垂的花穗将微分方程译成春声。莫要听信电子钟的规训,当第九教屋顶蓄满淡青色烟霭时,三千树垂枝樱已同步更新了岁历系统。

清明前后的雨珠是能干的清道夫。它们擦拭老法学楼雕花的睫毛,待晨光勾勒出飞鸟状的决口,成千上万的花苞便从那豁口喷涌为粉色瀑布。医学生夹着《神经解剖学》踩过满地落英,教科书第294页的丘脑管控区突然模糊——新鲜花瓣正降落在最末节的脑桥沟。

图书馆古钟在月底咳出锈色金属音,晚樱开始批量销毁开花的证据。教五楼前的绯寒樱裹紧最后半盏残雪,将褪色的花序折叠成矢量图,为测绘系的同学校准来年的绽放坐标。拾荒老人筐底的情书湿软如山鬼之泪,转眼被穿梭花道的共享单车轧成透明标本。

唯有十一月的樱顶缄默不语,晨光漫过褐斑纵生的枝条时,总有个老教授对着重瓣山樱褪色的年轮反复说:明春四月,别来无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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